“請父皇恕罪，大概兒子不懂得言辭，說錯了什麽話，請父皇見諒。”

說著，他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，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，葉雍見狀，心裏頭有說不出來的悲涼和心疼。

這些年來終究是忽視了他們兄弟倆，以為給了權貴和財富，就能夠給他們一些稍許的平衡感，可是今時今日，從葉子朝身上表現出來的反應足以說明——

這個兒子的不安全，時時刻刻都能夠迸發出來，“你不要想太多，朕是要提醒你，這天下既然是一刀一劍砍下來的，那麽他的為君者，就必須有隨遇而安的魄力。”

說著，葉雍轉過去，蘇公公見狀，連忙端來一杯水，茶裏頭淡淡的菊花香味蔓延開來，葉子朝輕輕嗅著，總覺得十分熟悉。

“多謝父皇教導，兒臣雖然深受父皇教誨，可是資質愚鈍，終究沒有太子殿下的聰慧，這一次父皇能夠帶著兒臣入京，已經是萬分恩賜，兒臣不敢怠慢，言語之間卻都有冒進。”

葉雍微微皺著眉頭，不知道為什麽，看到自己的孩子這樣戰戰兢兢，說起話來語無倫次，並沒有覺得任何的自豪，還有些許愧疚。

他看了一眼蘇公公，示意他將下人差遣下去，蘇公公是多麽聰明的人，連忙照做。

等到屋子裏頭只有葉雍和葉子朝的時候，他才緩緩說道，“太子雖然聰慧，可是過於剛直，你覺得有什麽問題嗎？”

這倒是稀奇，從前，皇上也會用這樣的方法來試探他們兄弟倆，通過評論別人來打探這兄弟二人的性情，可是總有一個前提，就是在雙方信息平等交互的情況下。

可是今時今日，皇上的這個樣子，並不像只是在探聽葉子朝的態度，難道他是希望從自己的話語中得知什麽訊息嗎？

又是這個時候，就越是不能夠掉以輕心，要知道，任何形式的言論，都有可能變成詆毀，這些年的從政經驗讓葉子朝深深意識到，所有的行為都有可能是一處陷阱，若是不小心塌下去，要想翻身就很難了。

他的手掌微微地攥緊，在短短的幾秒鐘時間，要迅速想到措辭，既不能讓他的野心外露，能夠讓皇上覺得他這個做兒臣的不懂禮數。

這麽想著，就假裝做出了惶惑的樣子，：“父親從來可不是這麽教導兒臣的，在父親看來，太子便是最完美的作品，從來都只有父親用他來教導我們的份兒，卻沒有我們去評說的份兒。”

葉雍的表情意味深長，雖然表面上沒有透露出厭倦，話語裏頭卻帶著淡淡的不爽，“說話這樣油嘴滑舌，在這樣的特殊情況之下，並不會讓你顯得中庸。”

如此，葉子朝就知道父皇的意思了，他要知道的，是葉子政真正的動態，關於這件事情，葉子政到底有沒有參與？甚至有沒有主謀？

“那麽兒臣就擅自揣測一下父皇的心意，父王是不是想知道，圍獵場上的意外與太子有沒有關系呢？”

就像是有淡淡的風從兩人之間飄散而過，葉雍正緊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，這件事情有葉子朝自己悟出來總是要好一些的，否則，於情於理，都讓人覺得他實在沒有風度。

和自己的兒子有隔閡，這在歷朝歷代的變化之中都十分常見，可是葉雍卻不希望，他剛剛將天下坐穩，身邊就冒出了一堆不安分的孩子。

“既然你知道朕想要知道的是什麽，那麽就實話實說，你跟朕走了這麽一遭，難道想要無功而返嗎？”

葉雍的聲音聽起來不輕不重，卻像重重的石頭砸在葉子朝的心上，他不敢擡頭看葉雍的神色，因為他知道，自己眼神之中的撲朔，早就把野心暴露無遺。

他想要權力，想要讓葉子政匍匐在自己的腳下，為冤死的母親平反，這些所有的事情，都必須依托在一個男人的身上，這個男人就是皇上。

“兒臣知道皇上的一片好意，可是兒臣也有權利提供證據，來證明太子是清白的。”

葉雍稍微停頓了片刻，手指頭也停止了撫摸，他有一個十分明顯的習慣，但凡是想要從對方的口中得到確切消息時，手總是停不下來。

葉子朝很會觀察旁人，從別人的微表情之中，他可以明確的分析對方心裏頭的所想，而對父親的觀察，就更加爐火純青。

也許父皇不想面對這個結局，就想要用旁的方式來蒙蔽自己，最好的一個方法，就是由他來說出口。

他和葉子政終究明爭暗鬥，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雖然帶了淡淡的偏激，卻可以讓人有幸福的道理。

“你說吧，不過朕還是要提醒你，有些事情不要自作主張，你所謂的正義並非是真正的正義，不是因此而誤導了別人，這裏頭的結局如何，我想你是明白的吧？”

說著，葉雍看了一眼葉子朝，收斂起原來的慈愛之意，葉子朝只感覺到寒涼，好像是冰霜撲打在臉上，他微微頷首，“兒臣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，可是那一日，在父皇遭受襲擊的時候，兒臣看到太子的手也受了傷。”

“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？”葉雍像是錯過了重大消息，聽到葉子朝提起，又立刻懸心。

“其實兒臣剛開始沒有指認是有原因的，若是父皇願意聽，兒臣自然掏心掏肺地說。”

葉子朝的眼神之間有閃亮的光芒，看起來心裏頭暖暖的，葉雍不想要用這樣的形容詞比喻兒子的目光，可是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，人一旦老了，就喜歡去懷念過去的事情。

子朝從小到大都沒有讓他操過心，唯一姨對他印象深刻的時候，是在他母親的忌日之上，他沒有掉過一滴淚水，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怪罪。

雖然知道那件事情和皇後有千絲萬縷的關系，可是為了維持後朝的安定，皇上終究要舍棄一些東西，良知和公平，在權威的面前簡直就是滄海一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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